【KANO | 靜/明】阿靜

配對:阿靜/吳(無配對)
等級:普遍級
聲明:全部都不屬於我,他們屬於導演、編劇、演員和那個年代。


當連綿不斷、像針尖般細密的雨絲開始落下的時候,阿靜便拿出了她的花裙子。

她在妝鏡前仔細看了領口、腰線和下擺的縫工,不禁暗自讚嘆起來。大城市裡用得衣版子和這裡不同,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款式。裙子用的絹布染得是一種不常見的淡紫漸層,由上往下漸濃漸深,裙襬綴有一點不明顯的荷邊,遠遠看去像一朵盛開的夏堇。

她又看了好一陣子,捨不得穿上,這是她第一件訂做的裙子,下擺邊切齊膝蓋上緣,正好露出阿靜一直偷偷引以為傲的瘦白小腿。

她一直就想有一件屬於自己的裙子,不是從誰那裡拿來的,也不是誰穿不合身給的。

但即使心裡這麼希望,阿靜更不想被人說成是個不懂得知足和持家的女人,所以她從來也沒有特別提過這件事。倒是今年春天時阿靜父親突然說,是時候給大姑娘弄身衣裝了。他從城市的衣帽商那裡訂了布,找了認識的裁縫。她還記得那時是多麼地開心,比知道阿明考進了嘉農時還開心。

她又細細看了會裙襬,輕輕撫摸感受布料的柔滑,然後小心地疊好收進櫃子裡。現在還不是時候,她要等到重要的那天到來時再穿上。

樓下傳來腳踏車尖銳的煞車聲響,現在接近傍晚了,該是阿明回來。

下樓的時候正好碰見男孩走進店裡,他被門檻絆了一下,然後朝她咧開有些傻的笑容,阿靜朝對方招招手,說晚飯弄好了。


吳明捷是她一個遠房表親,小時候見過幾次,彼此算熟悉,阿靜挺喜歡這個表弟,秉性純良,裡外如一,她光看著吳明捷說話的樣子,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,一點曲折也沒有。阿靜也知道男孩對她有些意思,但她只把他當弟弟看待。她還不曉得該怎麼和他說開這點。

在梅雨季結束前某天,阿靜父親和她說了結婚的事,他沒有把話說死,只提了兩人可以見面試試看,但阿靜知道自己父親的個性,他已經默默計畫好了一切,所以年初才替她訂做了一身衣裝,為得就是這個時候,父親又詳細跟她說了對方的家世,直誇男方是個踏實能依靠的好人。

她那天像個遊魂一樣坐在山陽堂前面的凳子上發呆,心裡盤繞著許多事,想著自己的一輩子就要這樣定下了,阿靜也知道自己年紀不小,不可能永遠住在家裡。

吳明捷載著吳波和小里從圓環另一端騎過來,三個男孩朝她揮手,春末夏初的白日漸漸長了,從山陽堂門口看出去又正好面向南方,遠遠看來就像是他們背著太陽過來一樣。

後座上兩人靈敏地跳下,向吳明捷道別後便各自跑開。

阿靜想起他們都是打野球的,也許才從田裡玩球回來。

男孩在書店前停下了車,問道,「阿姐怎麼坐在這裡發呆?」

阿靜笑了一下說,「阿基拉,也載我去繞幾圈吧?前幾天一直下雨,我怕弄髒衣服沒出門,悶好久了。」

男孩連聲答應,把書包往店內地上隨意一放,便迫不及待地踩著踏板啟程。

吳明捷在市場兜了一圈,騎過嘉義小小的巷道和田壟,然後騎上那條他最熟悉的泥巴路,這條路他就算閉著眼都能走完。

「阿姐,我看到阿舅買了新衣服給你,怎麼沒看見你穿?」

「等到不下雨的時候再穿,不然弄髒了多心疼。」

「好看嗎?是不是像雜誌上那些明星那樣?」

「好看,像純純*穿得那種裙子,但是顏色是今年才有的。」*純純:本名劉清香,臺灣日治時期的台語流行音樂歌手。

正在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時,阿靜心裡突然起了一個瘋狂的念頭。

「阿基拉,抓好龍頭不要晃喔。」

她扶著男孩的肩膀顫顫巍巍地從後座上站了起來,兩手朝旁平舉,傍晚的涼意和田野間稻香混在一塊,形成帶有家鄉氣味的微風,一路托著她向前飛,男孩是往西南方騎,正好是日落的方向。

腳踏車顛簸了幾下,她嚇得趕緊蹲了下來。

「好玩嗎?阿靜姐。」

她放縱自己大笑了幾聲,「好玩啊,好像飛起來一樣。」阿靜拍拍男孩的背,「晚了,我們回去吧。」

他們拐了個彎往回騎,在前方的男孩小聲地問了一句,「下次再來嗎?」

阿靜聞聲後頓了一下,才說道,「沒有下雨的時候才行呀。」

聽到這樣的回答,男孩顯然把它當成是答應了,他踩踏板的速度快了一些,阿靜還聽見了輕輕哼歌的聲音。

她想著也許下次吧,下回再跟他說這件事。


思緒飄得有些遠了,回過神來才看見吳明捷的飯碗已經空了一大半,父親正隨口問著野球隊的訓練,阿靜盛來第二碗放在男孩手邊,對方回給她一個有些羞赧的笑容,輕輕點頭道謝。

阿靜的父親是街巷鄰里間的萬事通,她也因此耳聞野球隊新來了個嚴厲的日本教練的事情,阿靜只遇過那個近藤教練一次,穿著白襯衫的男人頸上掛著半濕的布巾,帶著球隊繞著嘉義市一圈圈的跑,邊踏著整齊步伐邊大喊甲子園。

一開始她不知道甲子園是什麼,還以為是他們的隊名,後來才從父親那裡得知,甲子園是個了不起的地方,每年都有許多熱愛野球的球員擠破腦袋也想要進去。

阿靜覺得那樣很好,為了一個自己所喜愛的東西而努力奮鬥,就算失敗了也讓人羨慕。

吃完晚飯後,吳明捷站在門前有些手足無措的等待著,以往這個時候,他們倆總是約好一起回去。

阿靜洗淨了碗,從廚房裡走出來時撞見男孩正低著頭笑,好似在期待著什麼,眉眼是那麼乾淨的樣子。

她擦了擦手,輕輕說,走吧。


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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