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偽裝者│樓誠】暗涌 (0210更新)

配對:明樓x明誠
等級:R
特別註明:原著背景下的平行時空,我流abo設定,明樓A、明誠O。
     乾元=alpha、中庸=beta、坤澤=omega,名稱來自一握灰的公開設
     定。
聲明:全部都不屬於我。


明樓在東方未晞之時醒了過來。

抬起眼皮往窗的方向看了眼,窗簾和窗板縫隙間還灰濛濛的,積雪反射了一點微弱燈光,還沒能穿透明樓的睡意,估摸著現下離平時兩人起床時間還要早了些,可具體是多早,明樓也拿不準。

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醒了,方才沒有夢魘,門外也沒有殺手,大宅裡靜悄悄的,所有人都還睡著。

明樓將左手臂探出溫暖的厚毛被外,立時被冬日深夜的低溫給凍得縮了回來。他原先打著既早起就別浪費時間的念頭,想將昨晚沒看完的閒書再翻過幾頁,但這開頭便出師不利,那點微小軟弱的志氣也就在幾個呼吸間消散無蹤。

他往右側挪了些,動作微小輕緩,帶著隱晦的心思,但好在夜色裡誰也看不清,一室渾沌,明誠在一旁背對他睡著,吐氣深慢平穩。

明樓一下想起那個久遠前的神話故事。

曰:“人皆有七竅,以視、聽、食、息,此獨無有。”嘗試鑿之。日鑿一竅,七日而渾沌死。

此其第一竅,開在天明之前。


明誠身體微微蜷起,背弓著,領口處露出一小截頸子,在朦朧的光線下幾乎要看不分明。

他側臥在床邊上,兩條腿互疊著,好像能隨時睜開眼就站起來,聽令行事。

明樓矯正過他的睡姿幾次,但除了某些特定的時候外,明誠總是會這樣睡著睡著又回到這位置上,從小到大,愣是沒變過。

他身上穿的是件淺灰色和自己相同款式的睡衣,明樓一摸就曉得了。

明誠身上的衣物大多和他大哥成套,倒不是為了什麼原因刻意為之,明樓覺得明誠不過是沒將心思放在替自己選擇外觀裝束上頭,貪圖方便,加之明樓也不像明台那樣有什麼不能撞衫的計較。

每回季節更換或者節日之前,明誠就去成衣街上轉幾圈,看中了什麼便讓師傅做兩套,一主色一輔色,主色給明樓穿,自己揀那些顏色像背景板的穿。

這說來也是有趣,雖然明誠自小跟著明樓,品味和審美都由他一手培養,但明樓可從沒想過能養成這樣。自第一次讓人替自己置辦衣物開始,明樓就沒再為此操過什麼心,甚至他都不確定自己在這事上能有高過明誠的眼光,明面上明樓沒說過什麼,明誠也就觀察著他眼神和眉間的紋路,心領神會地照著這路子繼續下去。

明台本也是跟著明樓走的,但他倒是走岔了,小少爺那些個對時裝的喜好,除了明鏡外,明家其他兩人都只能但笑不語。

明樓說,你怎麼就愛這種花裡胡哨的玩意兒?

小少爺鼻子一抬,在明鏡鼓勵和讚賞和寵溺的目光下說,哪裡花了,內襯花,是點綴,是情趣,是潮流,大哥你是玩經濟只看數字的人,不懂這很正常的。

明樓一口氣憋著被氣笑了。

明誠在一旁緩頰說,我們家小少爺是選適合他氣質的,我看也沒出錯。

明樓說,那你呢?你又是怎麼選的。

明誠微微一笑說,我選適合你的。


於是一下子事就這麼定了,明樓氣順了,衣服一件件也都掛好了。

明樓除了對明誠那背景板的選色有些意見外,倒也沒再多說什麼。只趁著一次明誠去置辦物事時,瞅準時機和裁縫師傅提了句,那件土褐色大衣就成了惹眼的藏青色,明樓對自己這個決定甚是滿意,待到明誠穿上後,他又更覺得自己是慧眼獨具了。



昨天夜裡明樓等到明誠回來才算是放下心,見他進門,先上下掃視了遍,沒血氣,也沒沾上太多塵土,看起來諸事皆順。

明誠換了衣,洗淨手腳,坐在床頭邊的扶手椅裡,有條不紊地回報任務給明樓聽,姿態雖放鬆卻仍然端正,一整天的疲憊也沒有使他懈怠下來。

兩人正說到一半,底下客廳裡的鐘低沉地敲了一下,打斷明誠的話。

聽到鐘聲,明誠才像是猛然驚覺到時間的流逝那樣,從扶手椅裡蹭的一下站起來說,「已經很晚了大哥,先休息吧。」

明樓其實早已有些疲倦,他今日統共開了五個會議、三次密談和午晚兩場社交聚餐,之後又與汪曼春在飯店外的小湖邊上坐了會,聽她說些七十六號和日本人的事,一整天眼前的人來來去去換了八九十批,沒一個是好糊弄的角色。

「去熄燈吧。」明樓往後一靠,擺平兩個枕頭,目光隨著明誠的動作梭巡到他臉上,青年雖然低歛著眉眼,但氣色在這深夜裡卻顯得紅潤精神的有些不對勁。

明樓皺起眉,正要細看,明誠一個轉身將臉藏在了陰影後頭。

他站在門口,手搭在電燈開關上,側著身說,大哥晚安。一副要走人的態勢。

明樓一下不樂意了,說,關了燈就過來。

明誠猶豫了會,短暫的兩秒鐘,便關上燈遂了明樓的意。


躺上床,兩人沒再多交談,明樓按了按太陽穴,讓明誠給他掖被子。

「大哥,要不吃顆藥再睡?」明誠坐在床側,燈剛熄,眼睛還不適應,明樓只看見個模糊的輪廓,語氣低低的,帶著好聽的鼻腔共鳴。

「不用了,睡吧。」明樓閉上眼。

身旁窸窸窣窣一會,明誠終於把自己給塞進了柔軟的被褥裡。

他沒什麼睡意,渾身上下都像剛被太陽照過似的,又暖又有活力,連指頭尖都透著熱度。

明誠本想回自己房間,看點書也好,或者重新檢查一次軍統那兒指派下來的跟蹤名單,確定每個人都給盯好了,他們的家人也都在掌控之下,一切都按著計劃走,不會出什麼讓明樓頭疼的差錯。

腦袋裡越是這麼轉著就越沒法靜下來休息,可他也不願驚擾到明樓,便試著閉上眼睛,希望能喚回些不知遺落到哪的疲憊。

明誠心裡對這現象的來由大致有個底,但又不是那樣確定。

黑暗裡他悄悄抬起手摸了摸後頸上的腺體,那處沒什麼特別的感覺,指下皮膚微溫,不像前幾回那樣發著熱。

蘇醫師說,他發育的太晚了,腺體萎縮的厲害,若不是明鏡提起轉化期的事,那會已經十六歲半的明誠恐怕還要再多受罪。

明樓當時一聽到蘇醫師的說法,騰的一下站起來像要衝出去抓人,明鏡斥他,再去找桂姨又有什麼用,阿誠還在這呢。明樓這才按捺下來。

之後蘇醫師花了相當長一段時間在明誠身上,試了許多種方法,才終於勉強地讓人身體情況上了軌道,只是缺陷還是無可避免的留了下來。

身為一個對氣味變化最為敏銳的坤澤,明誠卻沒法聞到自己的味道,收放的控制就更不用談了,並且他對於乾元的信息素也並不是十分敏感,而坤澤最為脆弱的雨露期在明誠身上則既不明顯,也無規律可言。

除卻聞不到自己氣味這缺陷外,明誠倒覺得這樣挺好,本來坤澤便有諸多不便,現如今那些憾事在他身上因為後天發育不良的關係而變得遲緩,在外人眼中看來,他就和其他中庸沒什麼區別,往人群裡一放就再也找不著那樣不起眼,更別說他身旁還總有個身為乾元的明樓。


等到明誠身上的高熱都退了下來,也不再痛苦的滿地打滾後,蘇醫師便掐掉了定時定點要打進明誠身體裡的中和劑複方,又多觀察了一陣子,確定人沒有成癮徵兆後才放下心。

有些坤澤會對這東西產生倚賴性,每隔一陣子都得往自己身體裡注射一管,長久以往,每次施打的濃度會越提越高,藥效持續時間也慢慢縮短,直到最後,什麼藥都壓不住雨露期的高熱了。

蘇醫師說中和劑得歸個人管,畢竟那時明誠還沒成年,總是得有人看著,於是這事就讓明樓全權攬下了。


自明誠第一次雨露期開始,明樓便按著醫師指示,一邊給他打中和劑複方,邊注意明誠後頸上腺體的情況。那還不是個容易的活,打針前要按摩一會,活血紓淤,打完之後還得按一會,確保針劑起效。

明誠那會並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,他只記得自從某次明台往他脖子上咬過一口後,高熱和後頸上的麻癢疼痛便如影隨形。

那時明樓不准他讀書,也不讓他留在書房裡習字,鎮日只得躺在床上休息,或者拿炭筆畫畫,弄得明誠有一陣子見到明台就止不住想揍他的念頭。

明鏡也是個乾元,自然曉得倆小的不能再這樣玩在一塊,她一把撈起還在作惡的明台,關進小祠堂裡講起了人生道理,而照顧明誠的工作自然就落到了明樓身上。

自此往後,每回明誠身上又開始散出像是要讓整座林子抽芽的月桂香味時,明樓便會給他一管中和劑,而平時味道不重的時候,以明家香蓋過足矣。

蘇醫師說是藥三分毒,而明樓看過明誠對待自己的狠勁,以他的性子,若放著不管讓人隨意取用,明誠肯定會每隔三天注射一次,以保自己身上隨時隨刻都是無味的。


明誠自是相信他大哥,所以明樓睡前沒說什麼,他也就不再繼續深究。

這麼想著,便稍稍鬆了點心。


意識一點一點的往渾沌沉去,一顆心正要完全落下的時候,身旁他以為早已睡熟的明樓靠了過來,低聲道,阿誠,轉過去。

明誠一下驚醒,愣了會,那頭明樓的手已經環抱上來,把他半推半挪的圈了過去,後背熨上暖和的溫度。

這姿勢正巧讓明樓的鼻尖對著他的後頸,敏感的地方感覺到溫熱鼻息一陣陣輕拂過,像無形的指尖,或流動的溫和火焰。

明誠一下又有些緊張,姿勢僵硬的梗住沒動,即使知道自己聞不出什麼,也仍是徒勞無功地低頭嗅著身上有沒有味兒。

沒過多久,他聽見後方傳來明樓睡熟的呼吸聲。

後來漸漸地,也許是被明樓規律和緩的吐息和心跳聲給催眠了,或者方才那春日暖陽的印象不過是個錯覺,他鬆了背脊的肌肉,坍下肩,把枕頭圈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形狀塞在頸下,雨露期還是什麼氣味的事很快被拋在了腦後。



兩人之中,先醒的那個總是吃虧一些,得忍住寂寞。

不過明樓是何等人物,吃虧也是吃得風生水起的那種。


他探手過去,手掌貼上明誠隨著呼吸緩慢起伏,散著暖熱體溫的後背心,脊骨順著背彎曲的弧度自明樓手心裡一一滑過,最終停在了後頸上。

這薄薄一層衣料下頭掩著個沒多少人知道的秘密。

明鏡知道,是因為她是最先發現的那個,明台知道,因為他是闖了禍的那個,而明樓知道,則是由於他總是看著明誠睡著的那個。


明誠側著身睡得很熟,明樓的手指就沿著鬆開的衣領口鑽進去,準確找到了那個脆弱的地方,指下微微使力,帶著巧勁捻揉按壓著。

初始還沒什麼反應,直到明樓用曲起的指節碾過,揪著那處來回揉著,才開始有點兒氣味出來。

明樓想,我這還算是半個醫師呢。

月桂的青綠味兒沿著枕頭爬上了明樓的鼻樑,眼睛,又沉到了喉嚨底下,帶著一絲幾不可查的甜意,明樓湊得更近了些,明誠頸後那層細薄的皮膚裡像是溶進了初春,翠青優雅,碧綠繁盛,只可惜所有人都曉得,只有他自己不知道。

那頭明誠還沒醒,睡得安靜,明樓索性另一手也伸了進去,在腰上不輕不重的按著,把人更往自己懷裡圈。

明誠的體溫比平常要高一些,烘得被窩裡溫暖乾燥,明樓輕輕咬上那塊散著氣味的地方,像叼著獵物那樣銜起一塊皮肉留在齒間啃咬,在上頭留下了圈濕潤泛紅的痕跡。那野獸都是這麼拿自己氣味標記領地的。這念頭不合時宜又準確無比的閃進了明樓腦海裡,果然啊,人一失去了理智就真是做什麼是什麼,一點也沒有遮掩了。


明樓自己和明鏡都是在少年期開始後沒多久便轉化成乾元,明鏡要更早點,她還沒滿十二歲,便迎來了第一次氣味改變。

那時候阿誠還沒來到明家,所以他是聽明樓轉述才曉得的。

明鏡的味兒聞起來像是牡丹和檀香,又摻了些安息香的底蘊,既幽靜又典雅,不似一般乾元那樣迫人,不過一旦她發起火來,就連明樓都擋不住。

明鏡一開始沒怎麼彰顯自己,在外頭也不會特意散出氣味,直到她接管了明家產業,所有人才曉得明家長女是個徹頭徹尾的乾元。這讓那些以為她只是個中庸的投機份子全都換了次立場,人隨天轉,一個乾元撐起來的天,即便是女性,可那也是片天。

明樓的轉化只比明鏡稍晚了些,大約是在滿十二歲後幾個星期開始的,相比起同輩人,算是領頭幾個。乾元的轉化期波動尤為明顯,強烈的氣味和不受控的情緒浪潮,都讓這時期的乾元顯得特別有侵略性,像頭拴不住的小獸。

幸或不幸的是,明樓是給明鏡帶大的。他這大姐平時看來可能總是笑靨如花,談吐輕柔,但明樓心裡是一明二白。小祠堂裡那高台上擺著的鞭子浸過馬油,是明鏡特地從蘇州祖宅帶回來的,為了管教他用。

不過明樓也是個自制力強的人,沒讓明鏡真正動過家法,他的轉化期短,也沒出什麼差錯,就好像一覺過去,少年就長成大人了。

明誠同樣沒見過明樓轉化期的樣子,他那時根本沒有心力去想別的事,光是要做完桂姨交代的工作,就得耗掉他一整天的時間,連吃飯都只能抓緊機會塞幾口,當然便不會意識到,明公館裡有個乾元正在經歷他人生中第二重要的階段。

並且那會的明誠也不曉得外頭的世界將人分成了三等,孤兒院裡不會教這些,桂姨也從沒向他提過,女人只是個普通的中庸,從來沒想到自己的孩子會是什麼特別的料,而在知道阿誠不是親生兒子後,她便更沒怎麼為他想過了,只將人當成個小奴隸來使喚和虐待,直到明樓發現到這點,才將這狠心的女人給轟出去。



一點濕潤往頸上化開,舌尖在突起的頸骨上打轉,世界本就是一片黑,但還看得見面前的人。其他事情,那些暗流、壕溝、戰矛、狐狸、狼,那些被隔到了天邊的白日,都離此時此處很遠很遠。

明樓曉得自己是被明誠的信息素給影響了,自制力大幅下降,但那也不妨礙什麼。

時間在此刻靜止,雪也停了。

衣襬被拉了起來,鬆鬆地攏在腰間,明樓手指像蛇一樣從肋骨爬到了明誠胸上,停在心口處細細撫摸,底下有沉穩的跳動,砰咚砰咚,聽著卻像是海潮聲。

一條腿擠進了明誠兩腿間,和他交纏在一起,明誠被明樓這樣蹭動,總算是被扯出了夢鄉,他張開眼,還不明白為什麼忽然間自己就不能動彈了,喊了聲大哥,想要轉過身來。

別掙了,讓我抱一會。明樓臉埋在他頸邊,聲音又沉又糊。

明誠摸了摸明樓放在自己胸上的手,指尖涼涼的,他捏起其中一根,放在手心裡暖著,「大哥,我還是回去自己房吧。」他心裡想的是自己這特殊時期要是避避就過了那倒省事。

但話才出口,明誠便被自己低軟的聲音給嚇了一跳,明明是同尋常一樣的說話方式,可音調裡卻無端的多了點綿膩慵懶的鼻音,他倏地扼住話尾,想要坐起身。

明樓扣在他腰上的手像灌了鉛那樣重,明誠掰了兩下沒掰開,還鎖更死了,其中一條腿也被勾著,根本沒法移動。他索性也躺回去,壓著明樓一支胳膊,自己抓著另一支,這下兩人是真的纏在一塊。

「不動了?」明樓說。

「晚了。」明誠有些沒好氣。他一般不這麼跟他大哥說話的,明誠對明樓說話的語氣裡向來是帶著點崇敬,一點仰望,不過現下的情況,他給人從好夢裡擾醒,正迷茫著,又發現連自己的身體都掌控不了。熱意像網子一般纏住人的全身,後頸上又麻又癢,想要有人摸摸那裡,或者咬一咬。不過這些想法他是死也不會說的。

「是晚了,我發現的遲,不怪你。」明樓說,說話時氣就吐在明誠脖子上,就像是抓準了他的心思。

明誠心想,衣冠禽獸。


他側身,轉過臉要往明樓的嘴上親,可黎明前的最後一點夜色實在太黑,沒有對準,吻落在嘴角邊,明樓頭偏了偏才接上。

明誠一手攀著明樓臂膀,把人使勁往自己這裡扳,他的左肩也被包在明樓懷抱裡,兩人貼得緊密,一模一樣的睡衫,一個扣子開到了底,一個還全繫著。

明誠探出舌尖想舔明樓有些涼的嘴唇,帶著溫和的暖意和濕潤,明樓一下咬住拖進了自己嘴裡,唇舌交纏吮吸,細碎的水聲,他下唇瓣也被一起叨去了,明誠覺得自己正在一點點的失去控制,好像手裡抱著的不只是明樓,還有個更廣闊深沉的東西,像黑洞一樣要把人拉去。

他憑著最後一絲清明往後退開,喘著氣問道,什麼時候了現在?

明樓沒回他,被壓在明誠背下的手順著他脊梁骨而上,背上那條凹槽裡大概能裝下一斤醉人的酒,明樓指頭捏起一塊明誠後頸上的皮膚搓著,還拿指甲輕輕戳那裡,使了心眼。

敏感處忽然被如此對待,明誠一下受不住,背聳了起來,頭仰著,拿頸子去拱明樓的手,嘴裡舒服的嘆息沒忍住。

「大哥……啊……」意識短暫地碎成了斷片,腦海裡被甜美酥麻的感覺佔領,熱烘烘的,想要更多,想要就這樣永遠不結束。

明樓啃上他抬起的下頷,唇齒在削瘦的線條上流連了會,順著脖子拉長的優美弧度,一路舔吻到鎖骨上頭,那裡有顆不怎麼明顯的痣,又小又淡,在這個連人影都模糊難辨的時候,那顆痣卻惹眼的很。

明誠忽地一把推開明樓幾乎要壓上來的肩膀,一下翻坐到他身上,兩只膝蓋分開跪在明樓腰側。

男人笑了聲,要反了啊?

仰頭看去,黑漆漆一片虛空,他看見他的阿誠直著腰,眼睛裡時不時有些光亮,睡衫半掛在身上,有一半落在手肘處,露出大半胸腹,在黑暗裡顯出一點白,睡褲也在糾纏中被扯下了些,褪到髖骨上,一片大好美景。

大哥不是一直教導我,自己的麻煩得自己解決,沒有人會幫你嗎。明誠偏頭說,明樓覺得自己能看見那個扯著嘴角,有些少年氣的調笑。

你覺得這是麻煩?他掐住明誠的腰,把他按在自己身上,腹側肌肉在明樓手掌下頭一下收緊,觸感像上好的綢緞。

「現在倒不是了。」最後那字被明誠銜到了明樓嘴前,他一張口就把聲音和字和明誠的嘴唇一起吃了進去,在舌頭尖上滾著。情欲磨人,卻又甜蜜。

明誠肚臍下頭也有顆小小的痣,就和他鎖骨上那顆一樣,不仔細看便不會發現,可一旦知道了這地方,那即使是眼睛閉上也能找著。

誰的手一直往下探去,按在了痣上,或重或輕的,還帶著點繭子,糙糙的,是那隻拿筆的手。

越往下,喘息更盛,炙熱的呼吸和津液在唇齒間流淌,交換,揉合後又各自吞回肚裡。很久以前上帝吹了口氣,有情人將之含在嘴哩,渡給愛人。

明誠在那隻手摸上他下身的時候,低低的哀鳴了聲,還梗著的腰軟了下去,貼在明樓身上,嚴絲密合,臉埋在男人頸肩窩裡。他雖然什麼也聞不出,可也曉得自己現在肯定弄得整個房間都是味兒,好在夜深,否則肯定會整出事來。

忽然間明誠覺得有些遺憾,發育遲緩造成的缺陷雖對他而言總的來說還是好的,只在於沒法聞到明樓氣味這事上讓人感到惋惜。可惜啊,不知道大哥現在聞起來是什麼味。

明誠哆哆嗦嗦地支起手,也照著明樓對他做的路子,伸手探進男人的褲頭裡,撫按上那個磕著他的硬熱物事滑動。明誠聽見他大哥的呼吸一下加重了,知道沒有做錯,心裡有些小小的得意,手下動作也愈發沒了節制。

「倒是挺熟練啊。」明樓咬了咬牙,側頭去吻明誠嘴角。

「跟誰學誰……啊……」明誠被明樓曲起的腿往上狠狠頂了頂,嘴唇刷過他的耳垂和髮際,貼在額旁,「大哥……」明樓一手攏上兩人的性器,圈在一起擼動,明誠劇烈地扭了下,被掐著頸子按回來。他們倆貼在一塊久了,分不清是誰的液體,弄得手心裡一片溼黏。外面那樣冷,可是這裡這麼熱,幾乎快要融化了。

腦袋裡的東西全攪成了正午那樣曬得讓人暈眩的光,後頸連著脊椎一塊溫度燙得嚇人,又舒服得緊,明樓還在折騰那處,好像不整出點什麼不打算鬆手一樣。

明誠聲音裡摻了點壓抑不住的悶哼,他想,真是要完,索性也閉上眼不管了。


待到騷動止息,明誠歪了歪身子從明樓身上滑下來,兩人都出了點汗,手上腿上沾著分不清是誰的東西,濕滑黏膩。明誠的褲子被他大哥蹭掉了,不知踢到哪,他只好拿自己的睡衫給兩人簡單擦了擦,待會再洗淨。

外頭天色已透出了點晨光,明誠擦到明樓手上的時候,才想起那個關鍵的問題。待會大姐問起了該怎麼辦?即使自己聞不出,可他也曉得現在身上都是明樓的雪松木信息素味,說不準自己的味兒也還沒下去,以往都是拿中和劑和明家香帶過,或者在前半夜就完事,這樣到早上時,氣味便會消散許多,像今天這般情況還是第一次。

真真是白日宣淫。

明誠看向明樓,他看起來倒是不焦不躁,窩在床頭邊上就著微光看書,明誠說,我去洗漱,你也整理整理。明樓看著他,好像讀懂了他的侷促,笑了下,說,大姐不會想到這的。

明誠沒回話,明樓又接著說,還記得明台轉化那會,性情大變,狠狠咬了你脖子一口的事吧?

明誠點點頭。那時明台還小,少年心性,他們倆年齡靠得近,有時哪本書沒看懂,或者遇著了好玩的事,明台總是會去找他的阿誠哥分享。雖然明誠還是喜歡和明樓一塊學習,不過那會兒明樓也挺忙,沒怎麼關照他。


明台的轉化期到來的就像他的性格那樣風風火火。

明誠還記得那天明台不曉得怎麼了,像吃了阿香買來要在新年放的爆竹那樣,乒乒乓乓,特別暴躁,說幾句話就要發怒,一頓飯至少碰壞了兩組碗筷,但明鏡不在,明樓也去學校了,他只得好言安撫,等兩人回來再說。

明誠溫言軟語好不容易讓明台坐到客廳去,自己進廚房找蜜糖,他想,明台這小傢伙從小愛吃甜,給他杯溫糖水,一塊糯米蒸糕總沒錯,肚子暖了,不知道哪裡碰出來的壞心情也會煙消雲散的。

明誠這眼力勁是從小養成,覷人眼色,嚐之冷暖,他自己倒沒怎麼覺得不對,就好像一根肉刺,插得太深沒有拔出來,兩旁皮肉只得擰過自己沿著它長,長得久了,從外頭一看,就只剩下個小黑點,像顆痣一般,不知情的人只會說,你這裡生得真好看。

他端著一杯甜茶和一塊溫在蒸爐裡的糕送去給明台,小孩兒蜷在沙發裡,面向裡頭躺著,明誠喚了幾聲,明台也不理他。

「別使性子了,有什麼委屈就說,我看能不能想法子給你解決。」明誠在他一旁坐下,想撥開明台貼在額上的髮,一摸才發現明台出了身冷汗,髮根都帶著潮氣,凝成一綹一綹。

「阿誠哥,我哪裡都不舒服,哪裡都疼,我是不是快要死了。」明台悶聲說,語調聽來既可憐又沮喪的。明誠看他臉色,知道他沒騙人,一張小臉蒼白灰敗,要是明鏡看見肯定要瘋。

「你躺著,我去找蘇醫師來。」明誠當即起身,要去打電話。

明台見他要走,一下有些害怕不安,覺得像是要被遺棄,人在不舒服的時候總是那麼樣不理智,他連忙跳起來拉住人,往自己這使勁一帶。

明誠雖長了明台三歲半,但身形削瘦單薄,被他這樣忽然實打實的一扯,失了平衡,碰倒了剛拿來的甜茶,小瓷杯在桌緣邊上低溜溜的轉了轉,鏘一聲掉到地上碎了。

明誠被明台嚇了一跳,正想訓他幾句,可又看見他可憐兮兮望著他的模樣,一下心又軟了。嘆了口氣,明誠蹲下身收拾起地上的殘局。

「不找蘇醫師過來,你是要讓大姐擔心死啊?我就到小桌那裡打個電話而已,不走遠,打完了電話我就回來。」明誠背對著明台,一一將地上碎裂的瓷杯片撿拾起,「要不要喝蜜茶,等等讓阿香再弄……明台!」

後頸上猛地一疼,明誠反射性抬手捂著,嘩的一下往後退開,頸子突起的骨頭上立時出現兩排清晰的牙痕,有幾處還滲著血絲。

「你發什麼瘋!還亂咬人啊?不要以為你生病了我就會無止盡的容忍你!」明誠氣得不行,想揍人,可又實在對病患下不去手。

明台低伏在沙發上,有些失神,每個動作都又緩慢又空茫的,像是還不明白自己方才都做了什麼。他抬起頭看著明誠,抽了抽鼻子,怔楞著說,我聞到一股很甜的味道,以為是糯米蒸糕。

明誠被他這失魂樣子嚇得不輕,一下忘了要教訓人的事,趕緊跑去小桌電話旁給明樓明鏡打電話,又把蘇醫師叫了過來,再讓阿香去燒開水,拿毛毯。明誠把明台像春捲一樣裹起來扛去他房間裡把人放好,又蓋上幾大件厚被,只等大哥大姐回來處置。

蘇醫師先來了,明誠便讓她上去診治,待到明鏡回家,又是一陣兵荒馬亂。

明台躺在床上,嘴裡哼哼唧唧哎個不停,明鏡在一旁千百個又哄又揉,只差沒把人用蠶絲包起來,再不使他受傷害。

明誠站在房門外頭,看著明台的模樣,心裡也是擔心,怎麼人在他眼皮底下變成這樣,是不是哪裡沒做好了?

玄關處有落鎖聲,明樓此時才慢悠悠的回來,明誠看見他,趕忙從樓上跑下,急著要和他說明台的情況。

明樓擺擺手,「不管他,睡個幾天就好了,沒那麼嚴重。」說著邊將小牛皮包交到明誠手裡,端起桌上原先準備給明台的熱甜茶喝,喝了一大口後咂了咂嘴,說甜成這樣只有小孩會喜歡。

明誠看見明樓,突然就放下了心,抱著他的皮包和圍巾大衣要去書房收好,才轉過身,就聽見明樓說,回來。

明樓扳過明誠肩膀,看著他後頸上的兩排牙印問道,這是怎麼回事。手指在傷處上按了兩下,拿拇指來回搓著,明誠吃疼,聳起肩要躲開。

「明台燒昏頭了,以為我是塊糯米蒸糕。」明誠抬手遮住牙印,掌下的皮膚熱燙燙的,好像要燒起來。

他本以為只是個不值一提的皮肉傷,不過是小孩咬了口,還能怎麼了。他當時會那麼生氣,主要還是因為驚嚇的關係,猝不及防受到攻擊,是人都會一下吊起心的。

明樓沒回話,一支手搭在明誠肩上,沒有使多大的勁,可明誠卻覺得自己像被鐵鉗箝住那樣動彈不得。明樓黑幽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,看了一會,又彎腰湊到明誠耳邊,聞他頸後的氣味,溫熱的鼻息打在肩窩裡,好像許多太陽曬過的葉子落到了身上。

明誠不曉得明樓在做什麼,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,他直挺挺地站在那,像桿標槍,可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嵌進了明樓懷抱裡一樣。

直到明誠快要繃不住時,明樓才直起身說,和我上來,讓蘇醫師給你看看。

他離開的那一剎那,明誠覺得自己似乎聞到了什麼味兒,有別於明家香的爽利清雅,明樓身上聞起來像棵扎在雪地裡的松樹,又冷又沉,冰天凍地。

這還是明誠第一次嗅到明樓的信息素氣味,即使淡薄的幾乎要和香水味混在一起,卻仍給他留下極深的印象。這麼樣冷的大地,所有事物都凝結成了另外一種模樣,只有一棵雪松木還生機盎然的站在那裡,好像它就是這兒的中心。

但便是這般冷厲的光景,卻讓明誠覺得明樓正在生氣,他猜不出他大哥心裡的事,只以為是在怪他沒看好明台。

明誠對著走在前頭的明樓說,大哥,對不起,手上還抱著小牛皮包和明樓的外套,要是我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,肯定一早就打電話給你和大姐的。

明樓聽見他的話,轉過身來看他,明誠已經再聞不到剛才那冰冷的雪松木味兒,便也無從得知明樓現在的心情。

明樓心思轉得飛快,一下便知道明誠會這麼說的緣由,他嘆了口氣,說,你還有心思擔心別人,多想點自己的事。說完定下心,把氣味都收了起來,周身一乾二淨,全然看不出他剛才發了火。明樓從明誠手裡拿回圍巾,往少年頸上繞了兩圈,將牙印和明誠的口鼻全都蓋住了。

「待會在外頭等我,我去叫蘇醫師出來,別跟著進啊。」

明樓想了想又加一句,「明台這是在轉化成乾元,特別煩人,幸好你對氣味不敏感,否則這幾天恐怕得讓你住到我學校宿舍裡去。」

聽到明樓這麼說,明誠眼睛一下子亮了,睜得圓滾滾的,期盼地看著他。

「只可惜明台咬了你這麼一口。」明樓大笑,「具體看蘇醫師怎麼說吧,我看不樂觀。」


之後的事,自然又是一番混亂。明台咬在明誠腺體上的那口,竟直接誘發了他的雨露期,幸而蘇醫師第一時間給明誠注射了一管中和劑,才算是過了這坎。

一般坤澤的雨露期,都自有他們的規律,有些的長有些的短,但至少都是能預期的,自然也好先做準備。

明樓也向蘇醫師詳細問了明誠這事,卻沒法得出個結論,只說,多加注意,小心為上,必要時拿乾元氣味先蓋著,作個緩衝,總好過雨露期裡那種要讓人溺死在糖水裡的信息素味。

這事明鏡也是知道的,兩人在倆小的睡下後一合計,便決定一帶一,明台自然歸了明鏡,明誠則讓明樓去操心。畢竟誰帶回來的誰心疼。



一大清早,明鏡和明台在桌邊上吃早點,明鏡邊叮囑明台過兩天要記得去替她拿劉師傅做好的毛呢帽子,邊念叨著明樓和明誠兩人今日怎麼起得這樣遲。

正要讓阿香去看看的時候,那頭明樓就出現了,他一走近,明鏡便皺起鼻子,帶著笑意的唇角也撇了下去。

明鏡抬手虛掩著口鼻處,轉頭嗔罵道,沒規沒矩的,一大清早就這樣囂張跋扈。

明台老遠就聞到那股子雪松木味了,他的鼻子靈得和頭獵犬一樣,早上起來時便覺得宅裡氣氛不大對,可也說不上來為什麼,等到明樓從房裡出來,那濃郁的像是要凝成琥珀的木脂香才蜂擁而至。

他接著明鏡的話尾幸災樂禍地幫腔道,「就是就是,大哥平時還總罵我沒個分寸呢,結果自己也這樣,還弄得阿誠哥一身都是和你一樣的味兒,你這是欺負他聞不出啊。」

明樓不理明台,拉開椅子坐下,轉頭向明鏡陪笑道,「大姐,我這不是在幫著掩護阿誠嗎?清晨時候的事,我們都沒發現,明家香蓋不了,只好這樣了。您也知道蘇醫師不建議長久使用中和劑的。」

明台向來不容許自己被忽視,他看看明誠,又看明樓,最後歪去明鏡身邊咬耳根子。

明鏡拿眼神剮了明樓一下,說,「我看阿誠好好的,哪裡需要你打掩護呀,再說我們家什麼時候買不起副作用低的洋貨了?蘇醫師不是說有種特別好的中和劑嗎?難道你還不讓阿誠買了?你不要仗著阿誠不會拒絕你就這樣由著性子來好不好呀。」

明樓被明鏡這樣連珠炮的一通說詞給堵了一臉,一下竟然沒接上話,明台覷了明誠一眼,發現他一點沒有要幫大哥的意思。嘿,有趣了。要說抖機靈看臉色,明家可沒人能抖得過明小少爺。

他掐了個明樓嚥口水的空檔,說,「我鼻子這麼靈,也沒聞到阿誠哥有什麼味。」

明樓對著明鏡時還是張笑臉,轉過來看明台就雙眉一豎,「吃你的包子,當心噎著。」明台正好咬破薄嫩的麵皮,被肉汁燙一嘴。

明鏡瞪了明樓一眼,明樓臉上又笑出花來,「大姐,這回去蘇州待幾天啊?」

「也就兩天,捎些貨,看個朋友,時局不好,能見一面是一面吧。」明鏡抿了口早茶,眼神飄忽,沒像以往那樣叮囑明樓要看好明台,好像他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,她的心神全在別的地方。

縱然心虛的表情是那樣細微,但明樓還是看出來了。

心思轉了幾圈,明樓放在餐桌下的右手輕輕碰了碰明誠的腿。

這頭明誠會意,放下喝粥的碗,硄的清脆一聲。

「大姐大哥小少爺慢吃,我先去把車子開出來。大姐,待會我們先送您去車站吧。」

明鏡聽見明誠的提議,臉上有些猶疑不定,想了一會後才道,「這樣也好,路上我有話和你說。」

明誠有些訝異,回說,「知道了,大姐。」


車上,明鏡從包裡找出了她的明家香,他們四人的香水味都稍有不同,算是特別調製的,明鏡性喜甜,所以讓人往裡頭多加了點桂花。

她沾了點在手指尖上,往正開車的阿誠耳後腮邊抹了下,清雅幽遠的香氣頓時蕩漾在車裡,蓋過了明樓的雪松木味。

「阿誠,別總是那麼樣聽你大哥的話,他要讓你做什麼之前,你得先替自己想想啊。」明鏡旋上瓶蓋,自顧自地說,好像這車裡就只兩人,占了大半個後座的明樓她看也不看。「我呀,有時候忙忘了,沒顧及到你,你看,明台那傻孩子,我把他從小帶大,只曉得不要讓他碰那些個會對乾元產生刺激的東西,可他又是那副德性,我成天追在他屁股後頭跑,你的事,是大姐疏漏了。」

明誠摸了摸方才明鏡碰過的地方,頸子上有些暖意緩緩泛開,雖然他只能聞出香水味,但心裡也清楚明鏡是在幫他掩蓋雨露期的氣味。

「大姐……」明誠低低的喊了聲,「我好好的呢,今天確實是發現的晚了,大哥才多費了點力掩去,真沒事的。」

一邊被忽略了一路的明家長男也趁著這時候趕緊服軟,指天畫地的保證,這兩天一定準時回家吃晚飯,絕不在外多逗留半秒。

明鏡笑著從照後鏡裡看明誠,拍了拍明樓放她膝上的手,「你們一個兩個都哄我吧。哎不說了,送到這兒就好,我順路還要去買點東西,見人總不能空手呀。」

明誠在路邊停下車,這路是主幹道,上頭熙來攘往都是人,明誠替明鏡將行李拎了出來,交到她手上,再攏了一下明鏡的大衣領子。

「大姐慢走。」

明鏡點點頭,又說了幾句話,便叫他們趕緊回頭,趁路口還沒全被人潮給堵上的時候走。



「你的人都跟緊了嗎?」明樓目送著明鏡的背影,淡淡問道。

「三批人,一批跟著大姐,一批在車站接應,蘇州那裡的人也準備好了。」明誠答道。

明樓沉聲說,「大姐這回去看的,可不是普通朋友。」

他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,但明誠知道明樓是擔心的。大姐隻身一人在外,而他們倆都沒法保護她,更加不能提醒明鏡,去到哪些地方要留心,見了哪些人得歛眼色。他們的身份必須藏到最底,不到萬不得已不可揭露。

秘密就是一座長滿了爬牆虎的閣樓,在外頭的人看著陰森,住在裡頭的人無法應門。

「大哥別擔心,大姐不會有事的,我會讓人好好看著,絕不讓她受傷。」明誠又寬慰了幾句,明樓點點頭,進了車裡。


去市政辦公廳的路上,經過劉師傅的店,明樓忽然開口說,得再找個時間來。

明誠透過照後鏡看他,忍不住笑了一下,明樓轉過頭正好看見明誠來不及收回去的嘴角,笑罵道,又在想什麼了?

明誠打著方向盤轉彎,鳴了幾聲車喇叭,車前的行人紛紛讓了開。

今年冬天特別冷,大哥是該再做一套,不過我看過了年再來做才好,省得到時又不合身。

一句話彎彎繞繞,明樓花了車開過一個路口的時間才領會出明誠這是在說他胖了。

「一個兩個都蹬鼻子上臉。」

說是這麼說,語氣聽著卻像是認栽,明誠撇過臉偷笑,也沒把這話當真。

車又拐過了個彎,早晨的陽光從彎角那處洩了過來,斜斜照在明誠的側臉,還有他勾起的嘴角上,明樓的眼神直直落進了那被照亮的三角區塊裡頭,一時拉拔不出。

生得真挺好。明樓心裡想。


明誠專心開車,除了前頭什麼也沒注意,車正要駛出大路,面前就是市政廳大門前的小圓環。

在下車前的一個空檔,明樓忽然探手到明誠後頸上輕輕捏了一把,手勁不輕不重,不帶半點暗示。

自己多注意。明樓說完便逕自下了車,長風衣飄飄,氣宇軒昂的明長官。

明誠在車上,愣了一會才回過神,他努力扳正臉才沒有讓眼神黏在明樓背上,隨人一道踏上大門前的那道階梯。他早上另有公務,便沒有隨明樓一同進辦公室,得先去海軍俱樂部一趟,還有點時間能整理整理被這一手捏得太軟的臉色。


車又開上了路。

日頭已經升得很高了,這座城市裡乍一看沒有一處是陰暗的。明誠搖下車窗,喊了路邊的報童一聲,男孩正將找餘的零錢遞給面前男人,聽見明誠喚他,便腆著笑臉跑近。

「先生來份中華日報?」

「要十月七號的。」明誠語氣平板,就像在要份普通的報紙。

報童也是反應極快,一連應了幾聲好,便從身側筒子裡抽出張疊得整齊的報紙交到明誠手上,又收好他遞來的銅板。

明誠點點頭,兩人短暫地對了對眼,男孩便又跑回他的路口去。


線人來報:有大雨自西方來,如期而至。



明誠將車停在俱樂部大門旁,還沒停妥,梁仲春便忙不迭地迎了上來,拄著拐杖一大步一小步,竟也走得飛快。

阿誠兄弟。梁仲春在車窗外頭急急地喊了聲,明誠朝他打手勢,讓人稍安勿躁,這才熄了火,關好車窗,開門見客。

早上明誠還在給明樓找合適的衣裝配件時,梁仲春便打電話來找人了。這麼早響起的鈴聲,除了有極要緊的事稟報明長官外,便是衝著明誠來的。

明樓上任時便說了,除非是至關緊要的大事兒,否則一律都去他辦公室裡說清,別找到宅裡。他一不想擾了明鏡清幽,二也不願將汪偽和日本人的事帶回家,多透了無關的消息給大姐和明台。是故這些個麻煩事,樁樁件件都是指明了明誠來的。高級文秘這個職,又多了個向明長官帶話的工作,得加薪啊。


明樓站在明誠跟前,直挺挺的像棵樹,明誠左手臂上掛著三條花色款式各不相同的領帶,正在細細的挑,床上還擺著幾套大衣背心,晨光燦爛,照得每件衣裳都看起來比往常好看三分,讓明誠選不出最合適的,也或許他沒有在看那些個外在裝束,單穿著一件雪白襯衣的明樓就站在他面前笑著,教人移不開眼睛。

茶几上的電話不識時務地響了起來,明誠在鈴聲的催促下,匆匆揀了一條黑底暗紅條紋的領帶遞給明樓,示意他自己先穿戴,便走到一旁撈起電話。

那頭梁仲春已經一通說詞劈頭蓋臉的遞了過來,明樓看明誠皺起眉頭,便也往那多看了幾眼。

什麼事啊?

梁仲春那點破事,有些麻煩。明誠回看他,連鼻子也皺了起來。

明樓點點頭,打好領帶,伸手往床上要拿背心,在兩顏色上游移不定,明誠在一邊給他指了一個色,明樓穿好後拉直了衣角往立鏡前一站,甚是滿意。

明誠掛了電話,一時沒有說什麼,坐在扶手椅裡像在考慮事情,明樓看見也不催他,只是給兩人拿過外套大衣,還有毛圍巾。圍巾是兔毛和羊毛混紡,特別厚實溫暖,細密的兔毛多少能蓋住一些明誠身上的味道,並且他們倆的衣服總是掛在一塊,明樓自己的氣味也會沾染上去,聞著就像乾元身邊的中庸,半點不惹人注意。

明誠抬起頭,見明樓在門邊等他,連忙起身過去。

「梁仲春一早打給我,話也說不清楚,倒是急的不行,說他被人給騙了。」

「怎麼回事?買賣走岔了?」

「他說在電話裡不好講,約了我等會在海軍俱樂部見。」

明樓想了想,說,這事大概和日本人無關,他來找你是看準了你在別處的門路。

明誠看著明樓,眨了幾下眼睛,弄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
如果是要說那些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的買賣,那讓明誠去他在七十六號的辦公室就成了,又是梁仲春自己的地盤,不在那兒說,而選擇了相當於第二個日本領事館的海軍俱樂部,就說明了梁仲春反而覺得日本人多些的地方安全。

明誠點點頭,說道,我倒要看看這老傢伙攤上了什麼事。


攤上了什麼事的梁仲春一手挽著明誠,將人半拖半拉的拽進了俱樂部裡的小隔間,一路上明誠不好給他使臉色,只能也端著笑臉陪著他走。等門一關上,他便立刻抽開手,嘴角撇下,一副冷淡的樣子。

「阿誠兄弟,哥哥我這次就算是拜託你,拜託你幫我個忙,之後一定大大的酬謝。」梁仲春給兩人各倒了杯熱茶,茶盞推到明誠面前,下頭壓著個裝了錢的信封。

明誠打開看了看,才不鹹不淡地道,說來聽聽吧。


未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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