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服妖之鑑│湘凡】無光城(0619更新)

配對:凡生/湘君(前後無差)
等級:G for now
特別註明:AU或者下一世。
聲明:全部都不屬於我,他們屬於耳東劇團


今年的夏天特別熱。

許湘君不想待在外頭,烈日炙曬,幾乎要將人灼傷,他隨意找了個藉口離開,其他人都還留在運動場上。

“團體活動!”,他離開前體育老師這麼宣布。

從這裡還能聽見一點他們的喧鬧聲,但已經變得很微弱了,細微到幾乎可以不需要去在意。

他靠在廁所洗手台旁的磁磚牆壁上,希望冰涼的表面能帶走一些身上的熱氣。物理課剛教過這個,不同溫度的兩個物體能憑著接觸,以熱傳導的方式傳遞溫度。

這裡平時很少人來,離教室和運動場都太遠,又偏僻,是學校安全網裡的漏洞,這也是老師說的,他們說,下個月底學校就會把這間廁所拆除,還不曉得之後要改建成什麼。許湘君希望會是一個游泳池,畢竟今年夏天真是太熱了。

他上了二年級後才學會這件事,該怎麼做才能既融入群體,又同時保有足夠的私人空間。那不是一點代價也沒有,也不是件容易的事,常常他必須為了付出這些代價而痛苦不已。


他找了個隔間進去,將馬桶蓋放下,一屁股坐在上頭盯著天花板發呆。

頭頂上的塑膠板是老舊暗黃的顏色,邊緣沾著乾涸的水垢汙漬,牆壁上半部覆著一層厚灰,還有被雨水沖洗過的痕跡,地板看起來色澤深淺不一,覆著厚灰、紙屑、破掉的枯葉,還有菸蒂。這明明是個一點不嶄新乾淨,也不光鮮亮麗的地方,卻意外的並不讓人覺得討厭。

這裡很安靜。

他從口袋裡找出了一根菸,是藏在早餐飲料的吸管裡帶進學校的,打火機則是便利商店裡賣的那種十幾塊的便宜貨,許湘君平時都將它藏在教室後排置物櫃的最底下,靠近垃圾桶那側,平時沒有人會想靠近這裡,就算靠近了也不會待上太久,是個絕佳的藏東西的地方。

他每天都會趁著倒垃圾的時候(順帶一提,這就是所謂的代價之一),趁機帶走打火機和菸,雖然得要處理一個班級整天下來產生的垃圾,而且總是有人不好好將他們不要的東西處理好,但最起碼,他能在掃除時間的空檔裡獲得短暫的寧靜。

許湘君喜歡這樣每個人都被分得一項工作的合作模式,不過與其說是喜歡,倒不如說,這樣才能讓他感到放鬆和舒適。如果工作沒有被老師分配好,而是交由他們自己決定,那個懸而未決的當下一定很尷尬,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,誰都不想跳出來當那個分配的人,好像只要開了口,就要承擔起某種責任,因為那個人一定是知道大家都適合做什麼,才會這樣分配的,絕不是因為他喜歡誰或討厭誰的關係,否則這種好惡肯定會打破班上的平衡。

許湘君一想到那樣的情況,就感到不寒而慄。

但他並沒有仔細去想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,也不覺得有必要,因為他總是有辦法避開那些事。

朋友A曾說過許湘君是個挺好相處的人,可許湘君曉得,A會這麼說是因為他需要向自己借作業來抄的緣故。

只要能知道他們想要什麼就好了。


通氣窗上有隻蜘蛛正在結一張巨大的網。

強烈的陽光讓許湘君能看見蛛網的紋路,精緻複雜的圖案像某種文字,從窗外樹葉縫隙間透進的光線照在上頭,蛛網被氣流帶著輕輕晃動,就像有生命般不斷變化著,非常好看。

他往窗口走近,想要看得更清楚些。

右邊視野的角落闖進了一些紋路,吸去了許湘君的視線,那些暗黑色的文字如活物一般角落裡冒了出來。

那恰好是和美麗的自然造物完全相反的東西,被留在走道最底端的隔間門板上,那頭沒有窗口和燈,沒有陽光,是整間廁所裡最陰暗的地方。

門板上用黑色簽字筆歪歪扭扭地寫了一些東西,因為光線昏暗,許湘君看不清楚。

等他靠得夠近了,才看出那行字寫的是,「←娘娘腔的家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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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欸阿湘,你作業寫了沒?」

許湘君才剛回到位置上坐下,還沒把汗擦乾,坐在他前面的A就急不可待地轉過來低聲問道,一邊抓著他的桌子猛烈搖晃,像是不把題本從桌子裡甩出來不會罷休。

許湘君身歷其境地感受到了他的焦躁,A是個藏不了心事的人,也藏不住秘密,整個人從頭到腳一明二白,這也是許湘君之所以喜歡他的原因。

「我寫完啦,你為什麼每次都不寫。」許湘君從書包裡拿出習題,卻沒有立即給對方,停了一會又開口問道,「你有沒有聽過袁凡生這個人?」

「誰?沒有。」A轉了過來,就著許湘君的桌子開始抄起作業,許湘君覺得他根本沒聽懂自己在問什麼。

「真的沒有嗎?他的名字這樣寫……」許湘君拿起鉛筆一筆一劃寫下他在那個隔間裡看到的名字。

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還記得這個名字,甚至在意到向朋友提起。

剛剛看見的那些牆上塗鴉就像被強迫吞下的水溝汙泥一樣,在許湘君肚子裡翻攪著,一張開嘴似乎就能聞到那股惡意瀰漫的氣味,令人作嘔。

他感到一股無來由的憤怒,卻不曉得該指向誰,私人領域被侵犯所生的惱怒;看見欺凌現場所生的義憤,還有一點說不明道不清,卻如鯁在喉的懷念。

如果不是他非常肯定自己過去從沒見過袁凡生這個人,恐怕就要懷疑他們倆其實是舊識了。


A抄完最後一行算式,才將注意力轉向許湘君寫下的名字。

「好像有點印象。」A說,「不就是那個一年級的嗎?他滿有名的啊。」

「你認識他?」老師走進了教室,來到黑板前,許湘君放低音量問道。

「也不算認識啦,有時候C會跟我講他的事情,因為他很有名啊……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噢?」A頻頻回頭,臉上帶著別有深意的微笑。「那你怎麼會問起他?」

數學老師朝他們這裡看了過來,臉色不太好。

「隨便問問而已啊,他到底為什麼有名?快講,不然以後不借你抄作業。」許湘君在桌子底下踹了A的椅子兩腳。

「靠!杯……」意識到自己已經引起老師注意的A趕緊降低音量,「幹你有病喔……」

「就有人看過他穿女裝啊。」

「那種日本妹的學生制服,他穿裙子出來倒垃圾,被他們班的人看到的樣子。」

「有點變態耶,倒個垃圾幹嘛穿裙子,而且聽說他的裙子是偷來的,好噁心……」

A接下來的話沈湘君沒聽清楚,老師往每一列的第一個學生發下了空白隨堂測驗卷讓他們往後傳,A一拿到卷子就立刻在姓名欄上寫下了自己名字,沈湘君也寫下了他的,他盯著自己的名字看了一會,又在下面寫上了袁凡生三個字。

那個如鯁在喉的感覺沒有消失,反而越來越強烈。就像是胃裡長出了一株爬藤植物,要沿著食道和喉嚨蔓生出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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烈日曝曬。

儘管已經過了放學時間,但在這個已被夏季徵召的國度裡,陽光和灼熱潮濕的空氣似乎永遠不會退去。

許湘君站在人行道的轉角處,上頭沒有樹木遮擋,他被曬得兩眼瞇成細細一條縫,並感到後頸上的汗珠一顆顆沿著皮膚往下,匯流成細流滲到褲帶上。制服襯衫已經濕透了,貼在背上黏糊糊的,讓人不舒服。

他不想退到一邊的樹蔭下,他怕錯過了和袁凡生碰頭的機會。


隨堂測驗卷被老師收了回去,許湘君想這次的結果肯定很糟,但他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在意。

A回頭問他“感覺怎樣”,許湘君知道他是在問分數,還有剛才試卷最後的證明題,升學班裡每個人都對此念茲在茲,好像這就是唯一需要被提起並且談論的事。他以前從沒覺得有什麼不好,即便是現在也說不出哪裡不對勁,他只是……暫時不想、至少現在不想,說這件事,它忽然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了。

許湘君要A重新再跟他說說有關於袁凡生的事情,A看起來很困惑,也有一些不耐煩,但沒有真的拒絕他。其實A知道的事也不多,他的直屬學弟C和袁凡生並不是同個班級,也不是隔壁班,所有C知道關於袁凡生的事,都是經過好幾手轉述的版本了。

A說袁凡生是這學期剛轉學過來的,似乎是在以前的學校發生過一些事,C說袁凡生把同班同學的頭打破了,流很多血,最後那同學送醫院急救,住了兩個多月,現在還半身不遂躺在家裡。

A說完,聳聳肩道,「但我覺得是謠言啦。」

「什麼意思?」

「我看過他一次,他看起來不像可以把別人頭打破的那種人。」

「那他看起來像哪種人?」

A又聳了一次肩,「反正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樣。」


這是A所能給他的最後一個和袁凡生有關的資訊,所以許湘君打算自己來看看。

他很少會對一件事或一個人如此追根究柢,這樣的感覺讓人感到很新奇,有個東西在胸腔裡破開了,緩慢生長,也許他從沒好好認識過自己,這個東西最後會長成什麼,誰也不曉得。


他聽人家說,人在入夢時,從不會去懷疑自己身處的第一個場景,他們認為自己出現在那裡是理所當然的,因此鮮少有人能夠在夢境一開始,就發現自己正在做著夢。

因此也有人說,夢最開頭的那段,即是現實的一部分。

在這個時期,無論是認知,還是對於刺激的反應,都與醒著時無異。

但許湘君並不常做夢,他印象裡最壞的一次惡夢,是小時候全家人一起去看有關大白鯊的電影,他被裡頭血肉模糊的殘破肢體畫面給嚇著了,當天晚上便做了個被丟棄在汪洋大海裡,四周全都是鯊魚,繞著他一圈圈地游,虎視眈眈盯著他的惡夢。許湘君的媽媽說,那天晚上他哭喊著醒來,一邊大喊著我的腳、我的腳,我的腳沒了。




未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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